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薔薇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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薔薇(二)

三個月訓練期結束,在等待通訊員下發信件時,薩卡斯基那冰冷深沈如同戰鬥機器的臉上,才有了些人的情緒。

他隱藏得太深,直到這時,才敢放縱思念。

只有兩封信,是暗中留下的人寄來的,匯報了她的近況。他將每個字都看得仔細,想象她的模樣。

信中附了張偷拍的照片,女人側臥在躺椅上,瞇眼小憩。初夏時節,和煦而不刺目的光灑了她半身,院內薔薇粉嫩,擠擠挨挨爬滿整面墻,襯在她身後,仿佛陷入一場溫暖夢境。

他立於窗邊,獨自摩挲了照片許久。

“好奇怪喲,你竟然還會有這種神情!照片上是誰喲!”

晚餐時間到,屋中士兵都走光了。波魯薩利諾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,摸著下巴走進來。目光不住往他手中瞟。

薩卡斯基收回照片,貼著胸口藏緊。不動聲色擡頭,眸中已不見暖意。

三個月的淬煉,少年的兇猛按耐在了沈默寡言之下,像是柄利劍,套上了它的劍鞘,卻也一觸即發。

波魯薩利諾仍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樣子,慢悠悠踱進屋。

薩卡斯基是這一屆新兵中最強,而他,則是上一屆翹楚。上面在發覺薩卡斯基不同尋常後,有意將他調入了新兵營,想讓他磨一磨他,或者說與他比試一翻。

幾次交手,他承認這家夥實力絕不低於他,更可怕的是,學習能力強得離譜,至少,在他所認識的人中,他是唯一讓他刮目相看的。有意思啊!

“你的資料中寫的是父母雙亡,也未曾娶妻生子,莫非外面藏了個小情人?”

薩卡斯基皺了皺眉,撇過頭,從桌上拿起帽子戴上,與他擦肩而過。

“我沒必要回答你無聊的問題吧。”

這人是空降的訓導員,他能隱隱約約察覺出他對自己的敵意,也能猜到原因,他一定會證明比他強的!

“是沒有必要,不過……”波魯薩利諾嘴角勾起,露出他慣常的嘲諷笑容,“我們這種人,不該有弱點。”

向前邁出的腳步頓了頓,又沈沈落地,轉身走出宿舍,“這種話,等你徹底打敗我再說吧!”

新兵訓練結束,他們還會再見。預備役考核,他一定會去,到時再給他些顏色瞧瞧。

被接到馬林梵多後,信件來往便不受攔截,但他也未曾多回信詢問她的狀況,只在每月薪資下發時全部寄去。而寄來的信,也都被他藏在安全的角落。

變故出現在半年後,按照他的要求,每過兩月寄來的信中應附有照片,確保她尚安全。可是,那一次卻沒有。

他當即撥通電話蟲,忙音響了很久,一直未被接通。他知道,有什麽東西,開始不受控制了。

“你想清楚,擅自離開後果可不是檢討就能完的。”

港口邊停泊的快艇上,波魯薩利諾不知從哪跳下,一身暗黃色背心褲衩,手裏還夾著個沖浪板。

“你要攔我?”薩卡斯基一把拉起錨,回頭望了他一眼,將鑰匙插入發動機。

男人靠著船尾圍欄,仰頭看海鷗劃過黃昏的天空,“我可不打沒好處的架。”

發動機轟然出嗡鳴聲,雪白的浪花擁簇著船身,駛離岸邊。薩卡斯基設定好路線,從駕駛艙走出,“要走現在就走,還來得及在我逃出去前上報。”

“你知道這代表什麽的吧!”

他們是作為本部軍官後備人才挑選進來的,訓練的一切,接觸到的信息都屬於海軍保密級別。他沒有權限未經批準離開。

“我知道!”

波魯薩利諾收回散漫的神色,目光交鋒,定定看了許久。

船行迅速,遠處隱約可見巍峨矗立著的海峽大門。他嗤笑了聲,撇過臉,抱胸看向前方。

水霧緩緩消散,垂落的石門高聳,仿佛從看不清的天空中延伸而下。四周,亦是密不透風的圍墻,將海軍本部圍繞其中,而洋流的特殊性,只會將駛離的船只送往正門。

“哢哢——”

靛青色快艇靠近時,崗亭城墻上槍支炮孔統一上膛,對準兩人。

樓上喇叭聲詢問來人。

“本部準將,波魯薩利諾。”

薩卡斯基目光從圍墻上黑森森的孔洞離開,瞥了身邊人一眼,擡頭回應,“本部中校,薩卡斯基。”

驗證了身份信息,槍炮依舊沒有卸下。

“請問兩位長官有無通行證或許可文件。”

薩卡斯基望了眼身後,從懷中掏出張隱約透著黑字的白紙,夾在指尖,“這個嗎?”

“稍等。”

白霧又漸漸升起海面,霧後方,不知從何駛來兩艘小船。行至面前,打頭兩位海兵朝他們敬了個禮,“還請長官出示。”

背在身後的手指握拳,紅黑色巖漿縈繞浮現。他沒有通行證,如果不放他出去,那就打出去好了。

波魯薩利諾按上他肩膀,輕飄飄扔出通行證。

海兵接過,雙方驗證通過,朝上揮舞著代表通行的旗幟,敬了一禮告退。

大門發出沈重而遲緩的悶響,翻卷起一波波海浪,推扯著快艇向前,洋流的推動下,很快駛出海峽大門。

已經離開了海軍本部範圍,薩卡斯基放下望遠鏡,依稀辨認出鄰近的小島。

轉過身,波魯薩利諾翹腿坐在後座打著瞌睡。

“為什麽幫我?”

波魯薩利諾撐開條眼縫,打了個哈欠,“前面到卡拉斯島了吧?”

“嗯。”

男人站起,伸伸懶腰,“之前我追捕的海賊在G-3支部越獄了,總部派我前去協助。我嘛,再帶個人,他們也不會反對。”

薩卡斯基皺了皺眉,“我不會……”

波魯薩利諾越過他,撐著欄桿眺望遠海,“東南方,勁風九級,有些偏航了。餵,卡拉斯島我就下。”

薩卡斯基沒有再說,瞄了眼黑壓壓襲來的烏雲,調整船行方向。

送到島嶼,給小艇加滿燃料,他沒有停留,又再次啟程。至於那人為何會幫自己,他早不存在時間與心情去思考。

***

偉大航道  某處地下酒館

“轟——”經久的塵煙揚起,從破舊的木門裏溢出,又被撲落在陰沈的雨中。

醉漢們三三兩兩擠出門,也不管打沒打傘,蜂擁逃竄。引起道路旁人群註目,不過也僅僅是註目而已。這條巷子,哪天沒發生過鬧事,誰也不想惹麻煩。

“啊!”一聲尖利的嚎叫劃破急促的雨點,帶著毛骨悚然的痛楚。

空蕩的酒館中,隨著叫聲變調,濃重的血腥夾雜著難聞的皮肉焦臭味迅速彌散。

薩卡斯基甩開半邊身體被巖漿灼燒盡的軀體,又面向縮在角落中舉著手/槍的兩人。

“現在,可以說了嗎?”

鮮血不斷漫過地磚,漫過地上猙獰而痛苦的臉,人還未死去,喉口仍“咕咕”冒著血泡,沖著已恐懼到崩潰的同伴。

“砰—砰——”子/彈剛觸碰到他的胸膛,就被炙熱的巖漿融化,連傷口都不曾留下。

絕對的實力面前,他們被碾壓的只剩絕望。

“三個月前,海賊搶劫了港口,他們正好在附近賣東西。海賊屠了廣場,燒殺搶掠,誰,誰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。”

尿液洇濕□□,一股騷臭,兩人再不敢抵抗,不停求饒。

“我們也找過,可是……那天死了太多人了,大人,饒命啊!要找,您去找那群海賊,對,人是他們殺的,求您饒過我們。錢,你寄來的錢我們都可以還給你。”

兩人掏光身上口袋,捧著滿滿錢幣磕頭,“不夠,我們再拿。”

在生命面前,任何身外之物都顯得無關輕重,但也僅僅限於所在意的生命。

薩卡斯基俯視著地上乞求之人,轉過身,冰冷的眼眸已被怒火覆蓋,拳指握緊,扯拉出可怕的聲響。

又是海賊!

朝外走去,陰風嚎呼,冷雨刺骨,黑沈沈的雲與天仿佛傾倒,夾雜沈悶的轟雷,逼壓向他。

他聞到了血腥氣,再濃厚不過,上島的那一刻他就察覺了,可他不敢去想。

暴雨洗刷著城鎮,房檐,磚瓦,墻垣,溝槽,匯進海中,卷起鋪天蓋地的大浪,拍打怒吼。

雨點急急密密砸落地面,模糊了遠近視線,他像是聽到了火聲,肆虐的大火,猖狂的海賊。

母親割斷繩索,將載著他的小船用力推遠。他哭喊著想抓住她,卻看到刀鋒刺穿了她的胸膛。鮮血噴灑臉上,溫熱刺燙。

海賊們嘎嘎亂笑,扯住母親頭發將她拋開,另一邊,身首分離死不瞑目的,是他的父親。

海賊發現了他,搭弓射箭,肩膀、手臂、腰背、大腿,把他當做活靶子,最後一箭,直沖心臟。他蜷縮倒下船艙,身體已經發冷,灼燒聲卻在耳中越燃越響,冥冥中睜開眼,赤紅的果實出現在眼前,誘惑他張嘴。

巖漿埋葬了他的家鄉,從此,他只為剿滅所有海賊存在。

整齊的腳步聲踏碎雨珠,槍支上膛,長官見雨中人身姿硬朗板正,似乎有些熟悉,揮了揮手,往前跨步。

“你是何人?”

一個多月前,小島被海賊屠戮,原先駐島士兵傷亡過半,他奉支部命令暫時監管。聽聞城中酒館有人鬧事傷人,怕還有海賊餘黨,當即趕來。

他像是臨近爆發前的火山,洶湧而平靜。薩卡斯基擡眸望向來人,報出身份。

***

“現在那群海賊在哪?”

“十天前東200海裏外的薩普利亞小島守衛官匯報過他們曾登島休整過一夜,之後就失去了蹤跡。”

薩卡斯基目光落向展開的地圖,腦海中規劃好行駛路線,“給我準備航速最快的船。”

“航速最快?只有中小型警衛艇,但是隨船人數不超過二十。那群海賊可是有數百人,我們還是等支部派人……”

“不用跟來,我自己去。”戴上帽子,男人推門而出。

四天後,巴普雷斯海域邊界,赤紅的巖漿燃燒盡一切。天空與海面被映成無邊煉獄,連空氣都灼熱得燙人。

飲完一杯熱茶,波魯薩利諾愜意的長嘆口氣,撐頭看向影像電話蟲。

“真可怕,上面說了要留活口,這讓我怎麽收場!”

“準將,那我們要去阻止他嗎?”電話那頭的海兵望著不遠處的巖漿怪物,痛苦的嘶吼聲借著潮熱的海風吹來,令人頭皮發麻。

“阻止?”瞥了眼被巖漿吞噬的大船下那個沈默的黑影,“不怕死盡管去阻止好了。”

掛斷影像,波魯薩利諾招了招手,身後傳話衛兵附耳輕語。

“在此之前一點都查不到?”

來人點了點頭,“時間確實有點緊,我已經加派人手過去了。”

波魯薩利諾摸著下巴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,“人醒了嗎?”

“情況不太好,島上器材設備都不行。”

“那就送回本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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